杀生

也许，这不过是我那段日子中无数个无聊的午后的一个插曲，但是，它染红了那个午后，永不褪色。

象往常一样，小吃店过了中午两点后基本没有客人。我收拾好桌子和碗筷，坐在风扇下，顶着吹。天太热了，下午两点，正是暑气上腾的时候。街面也难见人，太阳能烤掉一层皮。正想打盹时，路口颤颤巍巍的走来一个挎着个竹篾篮子的老人。待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花白的两鬓已经汗湿了，贴在脸颊，额头也胡乱沾着花白的头发。就穿着件已经洗的发黄的白汗衫，湿搭搭的，看着就不舒服。也许是看着我这店里还有点人，她慢慢的走过来。到了店门口，老婆婆站住了，我正纳闷她怎么不进来呢，听见她在那叫老板。看这架势，我大概明白了，老婆婆是来卖菜的。我们是小吃店，需要买些葱啊蒜啊之类的东西。在郊区居住的人家，偶尔也弄点时令菜，到街上换点钱用。不过今天都午后了，过了卖菜的时辰了，也不知道老板要不要菜。看着老婆婆一头一脸的汗，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就进去叫老板。

老板在里面带着小女儿玩。五六岁大的妞妞，正是玩的时候，中午睡不着，正闹得起劲。老板听说卖菜的，本打算让我打发她走，可旁边的女儿叫着要出去，也就无奈的抱起女儿，出来看看。

老婆婆一看见老板出来了，眼睛都亮了。立马把手上提着的篮子放了下来，掀开了盖在上面的一层布。这时我看见了里面的东西，不是菜，是个刺球。刺球和一个铅球般大，上面的刺有黑有白。原来，老婆婆要卖的是一只刺猬。老板的女儿看见了，马上要挣扎着从老板身上下来，瞪着两只大眼睛说要。老婆婆见了，忙把刺猬倒在地上，小刺猬团着，一动不动。小姑娘从老板身上下来了。一下来，就伸出手想去摸那团刺球。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被扎了。好在那刺猬还小，刺也不够硬，小姑娘手没有扎破。小姑娘觉得上当了，尖叫着躲到妈妈身后。老板见孩子不再好奇想要了，也不想买了，叫老婆婆弄走刺猬。这时，附近店面没事干的人，看热闹的过来了一些人。老婆婆没有放弃，跟老板说刺猬肉孩子吃了好，孩子吃了不尿床的。老板有些不相信，旁边的人应和着，有的说是个偏方，有的说是味药，还有的说得有板有眼，说自己孩子小时候就吃过，打小就不尿床。老板动心了，和老婆婆讨价还价起来。

“十二块。”老婆婆说。

“八块。”老板不容置否，摆出一副爱卖不卖的样子。

“老板加一点…”老婆婆近乎哀求了。

老板不动声色，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抱起孩子丢下一句：“不要了，我买了还不知道怎么杀呢！”

“八块给您。”老婆婆急了，”我会杀，我帮你杀好。”

听到这句话，老板停了下来。边上凑热闹的围了上来，似乎都没看过杀刺猬，俗话说“狗咬刺猬，无处下口”，一个个很是好奇。

只见老婆婆右手拿着从厨房借来的菜刀，猛地一脚，那团刺球被踩得舒展开来。然后，一刀刺进去，随着一声尖叫，一团红通通的肉被剜了出来。发出尖叫的，是老板的女儿，小姑娘满眼惊恐，躲在妈妈身后，瑟瑟发抖。

也许，你认为故事已经结束了，不，还没有。看热闹的人一睹如此杀刺猬之法，啧啧声不断。

“这老妈子好歹毒啊！”

“是啊，这也下得去手……”

“她这是作孽，要折阳寿的……”

听到这一句时，我看见老婆婆接老板给的八块钱的手抖了一下，那手上还有没有拭去的血迹，渐渐把我眼前的画面染红。老婆婆揣好钱，略带蹒跚的走出去，渐渐走远。老板拿着那团不到小孩子拳头大的一团肉，思量着怎么弄给女儿吃，我看见，小姑娘的眼睛里，少了些什么。

我只知道，那个午后，被杀的不仅仅是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