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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不能说出去的事儿

收录日期:2025-12-02 03:12:03  热度:7℃

事情发生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全县劳力齐上阵,到北大洼挖沟整方。

二哥作为公社抽调的第一批民工,被安排在民兵三连的伙房,为连队做饭。在司务长的带领下,二哥随其他五名队员提前两天,来到离家百里的北大洼。

这里村庄稀少,放眼望去二、三十里不见庄。看到的是低矮、枯黄的庄稼和荒芜的碱场地,再有的就是远处几棵不大的老槐树。这里静寂的要命,只有老槐树上,不时落下几只大鸟,啊喳啊喳的叫声传到这里来,才给这里带来一丝生机。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盐碱坡里驻扎。大家拿自己用小推车推来的木棒、玉米秸,搭窝棚。用小推车从一百多里远推来的土基,垒灶台。这里没有能喝的水,有的只是远处一湾一湾不能沾嘴的苦涩卤水。

人们要喝水,怎么办?上边有办法,从四、五十里的南边人工挖沟引水。每个连队负责挖本连队施工的一段。就这样,一段一段,往北顺,就到了每一个连队的驻地。

没有电话,没有通讯工具。各公社又分成了六、七个生产片。每个生产片是七、八个庄的民工组成的。一个生产片为一个连队,有一百多人。因为上工的时间不太一致。这样,到达北大洼的时间就有先有后。各连队的后勤人员早来的,早挖沟,晚来的,晚挖沟。民工有男有女。后续来的民工,不知道水沟是干啥用的,还以为是方便用的。结果,很多人就到沟里面解大小便。

二哥所在的三连是最北边的一个连。水沟终于挖通了。那天晚上,浑浊的水冲着粪便等杂物,漂着白沫从南边向北流淌过来。做饭的人傻眼了。这怎么做饭啊?水沟是用来盛水的,末端是死胡同。它不能随着地势把污水排到洼地里。想想吧,那情那景。大家真想哭。

没办法,做饭是赶点的,民工还要吃饭。总不能靠着吧。司务长报告连长,连长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司务长回来只好说:“没办法,大家看着办吧。”

二哥他们几个人只好轮流用水桶,把飘在水沟里的粪便以及其他杂物提上来倒在一边。可是费了半天劲,从上游飘过来的杂物仍不见少。白沫下是浑浊的泥水。时间一分分过去。做饭的时间再也不能拖了。二哥他们就只好在水沟里荡荡白沫,提上一桶桶的“水”来做饭。刚去时,每个人都自带熟食的干粮,如煎饼、窝窝头。这些后勤人员只是烧水,为民工热熟食。等晚上收工开饭时,微弱的煤油灯下,打开蒸笼,只会闻到一股涩涩的味道。每个窝棚前都有一桶热“水”。民工只知道北洼里的盐碱水不好喝,他们那里知道这其中的问题呢?

“喝吧!”做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喝吧,等啥?老天爷还给你送雨水呀?”司务长说着,带头喝下一口涩涩的“水”,然后,端着水转到了窝棚后边。

大家靠着,靠着。。。。。

年长的老王说了一句:“小高,怎么不喝呀?”

“你怎么不喝呀?”小高还了一句。

“谁说我不喝。不脏不净,喝了不长病。”随即“咕噔”喝了一口,也端着碗转到了窝棚一边。

人们的脸都很严肃。

蹲在一边的老刘实在噎坏了,端起碗来,“烧开的水,没事。咕噔,咕噔”喝了两口。“北洼的水就这个味。不闹人。”

小高眼睛瞪得老大,舌头在嘴里不停地咂叽。那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样,十分的难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挨着,不肯喝那水。

这时,从那边走过来一排的孙排长,他在问:“我说,这水怎么有个马尿味,臊臊的?”

司务长从窝棚后边转过来,“说什么呢?这北洼里的水都这个样。跟大伙说,放心喝就是,没事。”

孙排长不放心,走进二哥的身边蹲下,瞧瞧二哥的碗,再看看二哥的脸。“怎么不喝啊?”

“喝了。”二哥说。

“你喝我看看。”

二哥抬起头,几个人都注视着他。二哥硬着头皮,啃了一大口窝窝头,嚼了嚼。又看了看对面的排长。一低头,端起碗来就一口。水在嘴里咽了一半就是不想咽了。司务长眉头一皱,把眼一瞪。二哥心领神会,一伸脖子,咽下去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孙排长问二哥。

“还行!”二哥面无表情的回答。

“行了!行了!孙排长,带你的队去。人是铁,饭是钢,当心你们一排,吃不好喝不好,干起活来拖了咱连队的后腿啊。”

“没啥说的。”孙排长走人了,“就我们一排,那永远是先进排。”

“小高,刚才孙排长要你喝,你喝不喝?”司务长有些严肃的问道。

小高说:“喝。”

“那你喝给我看看。”

小高端起碗来,闻了闻,正在犹豫。

“谁影响了施工任务,谁负责。”司务长说完,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

小高眼里的泪就要出来了。

“别评滋味,大口喝,习惯了就好了,你们没听说?当年俺村里崔某某在东北给日本鬼子下碳井,几天没水喝,就喝尿。”二哥说。

五十多岁的老赵又补上一句:“还抢着喝呢。不喝就死呢。这比那尿可好喝。”

“什么乱七八糟的日本鬼子,谁跟谁比呀?嗯?那是给日本鬼子干活,这是给……”司务长一想,怎么把自己也绕进忌语去了,立即打住。然后,咳嗽了一声:“困难是暂时的,我们的立场要坚定,不能动摇。谁出了问题谁负责。”

老刘咕噜着喝了一口说:“上甘岭的时候那有这样的水喝。”

“对!只有端正思想,放下资产阶级的臭架子,什么苦也能抗的过去。我们是全连里选出来的骨干人员。我们大家就要拧成一股绳,我们不但要按时把水烧开,把饭做熟,还要鼓励大家争当先进标兵,早日把施工任务圆满完成,为全连做贡献。”

老赵碗里的水喝的只剩下底下的泥了。

老刘的碗底也剩下泥了。

二哥边吃边端起碗,又在喝剩下的水。

小高眼里的泪终于没有流下来。他也“嘘”着喝一小口。

饭后,司务长又开会要求:“这事,谁也不得往外说,谁说出去,谁就是破坏出夫,谁就要挨批斗。大家记住了?”

“记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水还是那样的水,它没有流失掉。只是浑浊的水沉淀下来了。

生活习惯了也就习惯了,一天,两天。人们盼着,盼着。希望早日完工,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大半月过去了。今天验工,明天就回家了。大家兴奋,激动。晚饭后,人们有说有笑。大家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有些民工,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趁着夜色到水沟里,洗起澡来。最后一夜,睡的是那样舒服,那样的甜美。

第二天早晨,人们早早起床。整理物品,打包封车,只等回家的号令。

“连长回来了。”

大家把目光一齐投向朝这边走来的连长。急切的等待着他宣布------“胜利竣工!”

连长脸色铁青,看了一眼整装待走的民工,有些气恼的说:“三连没通过验收,明天继续干一天。”

周围的人被连长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看到伙房的小高听了这活后,瘫坐在地上。那个姓孙的排长凑过来:“想媳妇了,小伙子?一天也靠不住?”

“哼,想什么媳妇。”小高擦了一把眼泪,“今天又要喝------”一只大脚踩在了小高的脚上。小高一咧嘴,“洗”字终于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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