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蕴文化网>故事>你猜我是谁

你猜我是谁

收录日期:2025-12-01 19:37:10  热度:10℃

1

我一出生,就被嫌弃。家里不是养不起,而是父亲认为连生三个丫头很丢人,但父亲仍然找了一个保姆照管我,于是我刚断了奶就被送到她家,一个月给五十块钱。

她姓秦,早年得过天花,一脸麻子。我去之前,据说她已照管过十七个孩子,少则几天,多则几年。她自己也有个儿子,叫小海,那年已十二岁。小海常把还不会走路的我架在脖子上满院疯跑。

那年我病了,高烧不退。她把我用毛毯一裹,就去找我的父母,因为他们已经很久都想不起来看我了。恰逢我父亲那天心情不好,远远看见麻脸女人背着我来了,竟然飞奔进屋,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得的是急性肺炎,住院押金交了三千。那天她把我背回家,一边骂,一边找出自己的存折,然后带我直奔医院。后来小海告诉我,当她把那么厚一沓钱递进缴费窗口时,心疼得哭了。

我病好后,发生了更严峻的事——父母拒绝认我这个女儿,更拒绝再提供当初说好的五十块钱生活费。她冲到我亲生父母家,握紧拳头砸门。可我那伟大的双亲就是有本事任她砸,不出一丝声音。

她最终没有把我扔在那个门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一放下我就哭,她没办法。

后来她告诉我,看我那么瘦,不像是命大的,她怕我冻死在外面也没人理。

2

我最终还算命大,虽然常常生病,好好走着路也会磕伤脑门儿,可还是险象环生地长大了。

我还上了学。升入初中那一年,小海去了我们本地一家钢厂当工人。她如释重负,对我说:“这下好了,有你哥供你,我可解放了!”

我和她一样高兴。我知道她辛苦,每天凌晨不到五点就起来做凉面、磨凉粉,然后推着小车出去卖,直到半夜才回来,能不苦吗?她也快五十岁了。

我们俩欢欢喜喜地等着小海拿回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交学费。可是等到月底,小海进门就把手一摊,说:“打牌输掉了。妈,你揍我一顿吧!”

那一顿揍真是惨烈啊!小海的哭叫声像杀猪一样。

后来学费还是交上了,她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钱。当她去银行把钱取出来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哭了,不知是心疼自己的钱,还是心疼小海不争气。

小海终于在钢厂待不下去,嫌太枯燥,于是有一天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说是要出去闯一番事业。

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整整哭了三天。哭小海这混账孩子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儿,将来谁管她,谁给她养老啊。

我说:“你别担心,就算小海不管你,我管你。”

她带着哭腔说:“我有亲儿子,谁要你管。”

3

大学四年,我是咬着牙读的,不仅刻苦,而且坚持勤工俭学,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找她要生活费。

她还是按月寄钱来,我攒到一定数额,自己添上一些再打回去。她惊诧,打电话来质问,并说:“你要不学好,在外面挣些不三不四的钱,我就和你拼了。”每次我都气得哭一场。

然后就是毕业,找到工作,并交了男朋友。他叫董伟,城市人,家境一般,当然和我比是好到了天上。

我们结婚买了房子后,她说要来看看。然后才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了来的真正目的,并不只是来看看我这么简单。小海在外面闯了多年,并没有闯下事业,反而在一次口角中把人家给打伤了。对方要告他伤害罪,私了也行,但要赔十万。她在家哭肿了脸,这才想到了我。

我很难过。比起不争气的小海,此刻我更恨的是自己。我觉得我在她面前现了眼,曾经口口声声说自己比她的亲儿子有出息,可当她有难时,我依旧束手无策。

她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口袋板栗,是我们那地方的特产。进门的时候,她很欢喜地拿出来,全然不顾装板栗的口袋底部沾满了泥。董伟有洁癖,立刻就受不了,脸色都变了。

第二天,她便说要走。我强留,几乎与她吵起来。吵完了她还是要走,我只得进卧室把存折找出来递给她,真是惭愧,工作四年的人了,可全部存款只有三万。她断然拒绝,我急了,差点儿又吵一架。

然后她才说:“那天给你打完电话,我就想啐自己两口。你刚结婚,根基都不稳,我还找你要钱,真是太不为你着想了。我也想通了,这是小海自己作的孽,只好他自己去承担后果。我不管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自从她回去后,我的小家,她再没来过第二次。在电话里催急了,她就说:“我又不是你亲妈,也不是没饭吃,去多了,姑爷该不待见了。”

4

她老了,我满三十岁那年,她七十岁整。她得了很严重的白内障,走到她面前,除非叫她,否则她是看不清你是谁的。

小海从监狱里出来,终于开始发愤图强,不仅开了一家加工厂,当了老板,还娶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媳妇。

小海买了新房子,她执意不搬过去一起住。现在她的房子面临政府拆迁,看来想不搬都不行了。小海说,为此她生气得不行,整晚整晚看着她磨凉粉的旧家什,嘴里念叨着:“我用这套家什养活了一儿一女,现在儿子是老板,女儿是老师,多大的功劳,如今说丢就丢了吗?”

听了这话,我鼻子发酸——她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承认我是她的女儿,因为总想着我不是她生的,长大了,势必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去,白养一场就算了,再投入感情,到失去的那一天,岂不是更痛?

那扇院门这时缓缓地打开,我看见小海那年轻的媳妇,扶着她慢慢走出来。她一边走一边说:“我先说好,去你们那儿住可以,但我磨凉粉的家什也要带过去。”小媳妇点头:“成,咱带过去。”她又说:“你以后在家不准喷香水,我闻了头晕。”

小媳妇说:“成,不喷。”

她接着说:“晚上十点以后必须睡觉,灯开着我晃眼。”

小媳妇说:“咱去做手术,把白内障摘除。”

她嚷起来:“手术吗?你想害死我呀……”

我笑着笑着又忽然想哭,于是快步跑过去。她眼睛不好使,可听觉很敏锐,警觉地问:“谁?”

我吸一口气,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说:“娘,你猜。”

猜你喜欢

  • 我就要做你的偶像

    不过,我没有说他,我们的师生关系刚刚建立,硬碰硬,伤了和气不说,这小子也根本不会服我。刚刚分到初三(3)班当班主任时,老师们就叮嘱我:这班里有个顶难缠的张柯。人聪明,成绩好,就是很傲慢,总爱跟老师作对。”没想到我的第一节课,张

  • 与你笑到最后

    叶梓琪要求我站在她的肩上。我心里虽然抵触她,处处与她作对,却还没到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的程度。我这么重,她如何承受得了?一叶梓琪被任命为班长的那一刻,我就对她产生了极其严重的抵触情绪。我实在不明白班主任的想法,即便是开学的第一天,也不能这样草

  • 年轻的心缘何发生癌变

    2005年元旦,安徽省某师范学校2002级英语班联欢晚会上,大家兴致勃勃地在做击鼓传花游戏,当红花刚好被传递到一个空着的座位上时,全班同学的欢歌笑语戛然而止。8个月前,他们的同学,忧郁而文静的安然留下一纸遗书,悄然地选择了自尽。花一样的年龄

  • 心中的雅致

    上中学那几年,是我生活里最乏味、最孤独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功课很重,除了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大家还买来各种各样的参考书,每天晚上放学之后都要再看一会儿参考书,并且提前预习一下明天要讲的新课。日子过得紧凑而平淡,时光都沾染了一种压抑而又

  • 你知道眉毛的作用吗

    世界上每个人的存在都会有他存在的意义。”老师用手轻轻地抚摩我的眉毛,所以老师希望你在集体活动中,也能够发挥出自己的作用。”读初中的时候,我是班上体育成绩最差的学生。每次学校开展体育比赛活动,我总是拖班级的后腿。为此没

  • 你的泪水是我的成人礼

    他走到教室后面,走到那个拒绝了他并敢于承认贫穷的男生面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弯下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开学三天后,他毛遂自荐要做班长。他在高一时一直做班长,有经验,并充满自信。虽然他知道大学生活不同于高中,会更加自由闲散一些,但像他对辅导员

  • 不要给孩子贴上标签

    老师,您还记得吗?我是黄俊杰,班上最调皮的那个,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老师,我是刘建国,是留级下来的,我现在是一家星级酒店的总经理。”老师,我是唐慧,现在是市中院的一名法官,您还记得我上课时经看课外书被您罚站吗?&r

  • 给巴雷特夫人一个A

    我上九年级时,在一次世界历史课上,老师巴雷特夫人给我们布置了一项新作业,她要把全班同学分组,每四个人一组,每一组都要围绕我们正在学习的世界文化做一份报纸。巴雷特夫人让我们将各自希望与之分为一组的同学的名字写在纸上。我和米茜同桌,她是班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