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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收录日期:2025-12-01 20:25:06  热度:12℃

朱倩说,她想找一个有内涵的男人。

朱倩是个富二代,没有工作,常年开辆奥迪A6混迹在各种饭局当中,就遇到了我。

当时我喝了二两白酒,拿出了刚刚批下来的市作协会员证在饭桌上显摆。她便很夸张地说,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一个活的作家。

朱倩唯一熟悉的文学著作是《西游记》,我便开始了批判,孙悟空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因为他本事再大,也没享受过爱情。重点是,他的棍子可长可短堪称神器,但除了打打妖怪就只能塞进耳朵,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吗?

众人都说扯淡,只有朱倩说,是啊,难怪他要大闹天宫。

因此朱倩得到了我的褒扬,我说众生愚昧,只有她还有一点灵性跟慧根。

她很高兴,喝了一点酒,一桌子人便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说朱倩平日是滴酒不沾,这一次居然喝了整整一杯,也不知道是你作家面子够大,还是她有什么心事。

所以饭局散了,我就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吗?

她说,我的心事就是迷迷糊糊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有钱人如果有点学问,看到燕归花谢,还可以感时伤怀一下,可如果是个草包,连忧伤都不会,这就很麻烦了。

我就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樊家山的山顶,说是座山,其实就是个长满杂草野树的土坡,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看月亮数星星,也没人会跑过来检查身份证。朱倩很兴奋地说,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很高深地告诉她,你找,或是不找,它就在这里,不来也不去。

樊家山曾经正对着一扇窗,那扇窗里住过一个叫作倪百合的女孩儿。

我常常在那里看那扇窗,一直看到她离开这座城市,看到那些平房被拆,废墟中生长出楼宇,一边扩张一边蚕食着山下的土地。

这一切,朱倩当然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里很安静,空气很清新,适合摇下车窗,听一首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我便觉得跟她失去了共同语言。当然,只要气氛合适,有些事并不是非要有共同语言才能做的。

朱倩的奥迪A6空间宽敞,没什么可以阻拦我们缠绕在一起,而方向盘的存在,也使我们贴合得更加紧密。

她说,作家,给我写一首诗吧。

我抄了一首齐秦的歌给她。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那么说,我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你心尖的一面湖水。她回味了一下说,啊,写得真好。

她又说,你能不能每天都给我写一首诗?

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是不应该这么天真的。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何必那么痴缠缱绻?

我只好苦笑说,就算我能给你写一本诗集,又能怎样?

她说,我出钱给你出版。

我说,能不能出版无所谓,你能珍藏我就很满足了。

我承认,这有点无耻。

可在报纸上发表豆腐块跟出一本书是两回事,后者能让我得到领导的赏识和提携。而且我有几百首现成的诗,抄在笔记本上,诗里写满了我对倪百合的深情。只要每天打印一篇,就能很轻松地蒙混过去。

朱倩很体恤我,只要求我每天能陪她去樊家山看星星。

直到对满天星光渐渐麻木,我才觍着脸提醒了她一句,都写了三百多篇了,再写就精尽人亡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躺在我的身边,答非所问。她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连天空都在变,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我觉得朱倩是在无病呻吟,什么都不缺,还摆出很空虚的姿态。

我突然很怀念倪百合,当年她在作文本上写的那些文章真让人着迷,还有她在讲台上介绍自己时的模样。

她喜欢席慕容和淅淅沥沥的小雨,喜欢孟庭苇和夏天纤尘不染的白裙子。她的忧伤浑然天成,理所应当。

如果那本诗集能够出版,我一定要寄给她一本。

我很快就寄给了倪百合一本诗集。

朱倩的办事效率很高,主要是她舍得砸钱,当然这点钱在她那里也算不了什么。我见识过她一年前的生日,俨然就是王室公主的排场。

不久之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女人对我说,你的诗狗屁不通,怎么也能出书?

三秒钟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倪百合,她耽误了我的青春。那些岁月演变成一个难以启齿的情结,而此时,她就站在机场外面等我。

我向朱倩借了车,开到机场,见到了倪百合,长街上铺满了和回忆一样绵柔的灯光,而她站在那里,像一根正在燃烧的灯芯。

她上了车,吃了饭,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我的奚落,刘向东,你写的那些玩意儿太拙劣了,其实你真不适合吃这碗饭。

我回应,我没想吃这碗饭,我就想完成年少时的一个心愿,难道这也有错?

她便无话可说,把汤匙在杯子里搅了又搅,然后扑扇着又黑又长的假睫毛问我,现在我们去哪里?

这是个疑问,还是一种暗示?我不确定。我只能故伎重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樊家山适合怀旧,那里曾经正对着她的窗,可是她说,她的窗已经没有了,她的青春也没有了。

她的青春奉献给了很多有才华的男人,作家、画家、摇滚歌手;亚洲人、欧洲人、非洲人。

她的爱情有时像一部催泪的韩剧,有时又像一部纯感官的A片,终于,她对于才华横溢的男人审美疲劳,一看到披着长发戴着茶色眼镜夸夸其谈的所谓搞艺术的男人就想吐。

她说,到最后,最能让我感动的还是你那些笨拙的文字。

我不知道这个结论是不是值得欢喜,但我知道,倪百合再也不属于白裙飘飘的年代了。当然,我并没有指望她在三十多岁时还纯洁得像个处女,她不是妖精,我也不是君子。

我的脸慢慢地凑了过去,她的眼帘也缓慢地闭合,就在我们的唇快要交覆在一起时,她又突然睁大眼睛,目光擦过我的脸,发出了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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