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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风波

收录日期:2025-12-09 12:39:52  热度:10℃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开张的时候,春节刚过,街边还残留着年节里的鞭炮屑。开店的是一对夫妇,男的叫顾永平,女的叫杨小琴。夫妻二人待人热情,店里进了客人,不管买不买东西,他们都笑脸迎送。店虽不大,但商品齐全,价格公道。小店开了没几个月,就生意兴隆,白日里人来人往不见一刻空闲,就是到了深夜,也不时有晚归的白领,或附近打麻将的居民来光顾。生意好,店主夫妇自然喜上眉梢,只是这喜中还带着一点忧,忧的是那几个瘟神般的顾客。

便利店隔壁有一家棋牌室,老板叫徐梅,里面置了十多张自动麻将桌,白天黑夜都聚着一群闲人打牌赌钱。牌客们一摸起牌就舍不得放下,为了贪方便常把塞满烟头的方便面碗夹汤带水地扔在绿化带里,到了晚上,为了省几步路又常常在墙角小便,弄得棋牌室周围又脏又乱。牌客里头有几个中年混混,来便利店买东西不是少给钱,就是要赊账,赊了又不来还,就是这几个常客,让便利店老板顾永平很烦恼。

这一日,有个外号叫“蔡和尚”的牌客,从烟气缭绕的棋牌室里出来,进了便利店。蔡和尚拍着柜台叫嚷来两包软中华。正在整理货架的顾永平忙站起身走到柜台里,取出两包烟递给了他。蔡和尚一边撕着烟盒上的塑封条,一边就往外走,嘴里说:“先记着,回头给你钱。”

“哎,蔡老板!”顾永平紧走几步从柜台里绕到蔡和尚面前,陪着笑脸说:“您在我这儿记了好多回了,总数也有好几百了,小店本小利薄,您看是不是先把老账给结一下?”蔡和尚板着脸,不慌不忙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火,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这才扬着头睥睨着顾永平说:“你是怕我赖账吗?别说你这几百块钱的事儿,我外面一笔生意就能把你这店买下来你信不信。我说先记着就记着,少不了你一个子儿。”说完别过脸自顾自吸烟。

顾永平知道做生意要和气生财,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人争执,他见满脸横肉的蔡和尚面有愠色,心知眼下再不便催讨,便道:“那好吧,等您方便的时候,请千万记得来给小店结个账。”蔡和尚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走回棋牌室去了,倒仿佛是顾永平欠了他的账似地。

到了晚上,顾永平翻出了记录赊账的账本,拿计算器算了算,边算边摇头。老婆杨小琴说这蔡和尚、赵竹竿他们几个赊的账加起来该有两三千了吧,总得想个办法,老这么着没个完了。顾永平心里恨恨的,当面抓破脸皮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但这口怨气终究是咽不下去。顾永平决定匿名举报棋牌室聚众赌博,他心想这黑窝要是被查封了,那几个瘟神就不会总在眼前绕来绕去了。

憋了一肚子气的顾永平当天夜里先写了个草稿,然后故意学着报纸上的宋体字端端正正地抄了一遍。第二天一大早,路上行人稀少的时候,他把用信封装好的匿名举报信塞进了派出所的举报箱。回到店里,顾永平的心里总觉得有点忐忑不安,担心举报信石沉大海,更怕自己写举报信的事情被隔壁棋牌室的人知道。

写信后的第三天下午,顾永平看见几个街道干部和两个警察一行人进了棋牌室,在里面停了有半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是棋牌室的女老板徐梅送出来的。顾永平觉得徐梅和警察说话时老拿眼睛的余光向他这边扫,这使他很紧张。次日棋牌室没营业,后面一天也没营业,接下来足足有一个星期棋牌室都关着门,这让附近习惯了棋牌室吵闹声的人们觉得清净了许多。蔡和尚那帮人也再没来店里买东西,顾永平一颗悬着的心,渐渐落了地,他估计棋牌室可能要就此关张了,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可是这天晚上,顾永平的店,却让人给砸了。

这天夜里,顾永平和杨小琴正趁着客人少的时候,在店里盘货,突然听到咣当一声巨响,然后是哗啦啦一片玻璃塌落的声音。夫妻二人惊恐中转身一看,是便利店临街的一大片落地玻璃碎了,碎玻璃中躺着半块砖头。顾永平冲到门外,没见到砸玻璃的人,沿街两侧还在营业的商铺里倒陆续有人走出来向这边张望。惊魂未定的顾永平知道,一定是举报的事情漏风了。杨小琴说咱们报警吧,顾永平摇摇头,他心想除非当场扭住砸玻璃的人,不然象这种事情,警察也没辙。

第二天,顾永平去玻璃店订了块大玻璃,玻璃店来了两个工人把玻璃运来装上。顾永平结完账送走工人,就拿了块大抹布,里里外外把玻璃擦了个通透。棋牌室老板徐梅来了,手叉在胸前站在柜台边乜斜着眼四处看了看,冷冷地说:“顾老板,我这棋牌室开在你隔壁,也给你带了不少生意吧?”顾永平一时吃不准徐梅的来意,看着她,没说话。徐梅接着说:“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问你个事儿,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顾永平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保持着平静,还是没接话。徐梅也不多言,扔下一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转身走出店去。顾永平长出了一口气,心知这砸玻璃的事情确是与举报有关了,徐梅今天是来示威的,他隐隐觉得这事儿还不算完。

没过几天,棋牌室又开门营业了,来的还是原先那群牌客,蔡和尚他们几个也来了,却不再来便利店赊东西,反倒陆续来把之前赊的账都还清了。顾永平心里的弦却越绷越紧,老觉得徐梅还会再报复他。

没过几天,有个顾客发现店里货架上一板板的巧克力全部被隔着包装袋掰断了。又过一阵,冷饮柜不知被谁拔了电源,里面的冰淇淋化了一大半。再后来,有天店里突然停了电,电工来查线路,发现店后面的进线让人剪断了。诸如此类的麻烦事,隔一阵就来那么一次。顾永平是防不胜防,明知麻烦要来,却不知什么时候会来,又不知来时会落在什么地方,日子很难过。他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长痛不如短痛,决定主动去找徐梅谈判。

顾永平来到棋牌室,老板徐梅正凑局陪另外三个牌客打牌。顾永平说徐老板有空吗?借一步说几句话。徐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摸牌,说:“现在没空,你先回去,等会儿我过来。”顾永平只得先回便利店去。坐隔壁牌桌的蔡和尚看见顾永平离开,与徐梅对视了一眼,叼着烟的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徐梅来找顾永平,顾永平把她请到里间的仓库兼休息室。顾永平说:给我店里捣乱的事情,是不是你找人做的?徐梅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顾永平说你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了,这事儿差不多该两清了吧?徐梅盯着顾永平的眼睛,慢悠悠地说:事情是你起的头,啥时候算完可由不得你做主。顾永平说大家干脆点吧,徐梅你说怎么才算完。徐梅低头欣赏着头天刚做好的手指甲,说:“两万块钱,咱们两清。”“两万?”顾永平惊叫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徐梅说:“且不说你耽误我生意和我托人花的钱,单算你坑我这一条,两万一分不能少!”顾永平沉默了。徐梅说你自己掂量掂量,想好了跟我说一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等顾永平再去找徐梅,便利店就着了火。火并未蔓延到店里,只把门头的灯箱和门口给孩子玩的投币电动木马付之一炬,损失最大的却不是顾永平,而是徐梅,因为纵火的人要烧的是她的棋牌室。

棋牌室里有个常客老郑,四十多岁,这几年拿着低保却天天来打牌,赢了钱喝酒,输了钱回家跟老婆怄气。老郑的老婆在小区里给人当钟点工,每天做好几家,天天做月月做也没个休息日,家里过日子和儿子上学的费用都是她来承担。老郑每月拿了低保,一分钱都不曾给过家用。天长日久,老郑老婆的脑子都快给气出毛病来了。这天老郑的老婆累了一天回到家里,又见冷锅冷灶,老郑早出去打牌去了。她没吃晚饭,饿着肚子和衣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捱到晚上十点,还不见老郑回来。一怒之下,她找了条旧被单,拎了半桶汽油就冲到了棋牌室。

老郑老婆进去一看,老郑果然坐在里面打麻将。她二话不说,把被单团起来堆在一张麻将台上,拧开油桶就把汽油汩汩地往被单上倒。牌客们起先还盯着她看热闹,一闻到汽油味,一起赛跑似地往门口冲,拥挤慌乱中带倒了桌子椅子杯子热水瓶哐啷哐啷响成一片。老郑看清是自己老婆,跑过来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她嘶叫着拼命挣扎,拉扯间一些汽油泼溅在老郑身上,老郑象触了电似地往后一跳,也从门口蹿了出去。老郑老婆点着打火机,火轰地一声燃起来,火焰直冲天花板,把她眉毛全燎掉了,头发也烧去一大片。她嗷嗷叫着从空无一人的棋牌室里冲出来,外面站着的人群顿时惊叫着躲闪。

大火在消防战士、小区保安和一群热心群众的共同努力下被扑灭了,棋牌室里烧得黑洞洞的,烧焦的物件上还有白烟冒出来,地上四溢着黑黢黢的脏水。隔壁的便利店和洗脚房都遭了殃,顾永平也参加了灭火,他从店里的水龙头上接了软管,顶着大火的高温拼命喷水。虽然有点损失,但他的店算是保住了。顾永平看见徐梅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她双手捂着嘴茫然地看着烧毁的棋牌室,衣衫不整,头发蓬乱,一只脚上只穿着袜子,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老郑的老婆给拘留了,那晚她看着大火轰轰地从棋牌室的窗户和门口喷出来,就直接走到派出所去自首了。后来老郑来过顾永平的店里,送来了一千块钱,说是赔偿火烧的损失,他听说主动赔偿受害人损失,会减轻对犯罪嫌疑人的处罚。他告诉顾永平,钱先用着,不够再找他要。

很久没见到徐梅了。火灾以后,来过几个工人,他们用三合板封住了满目疮痍的棋牌室的门和窗,但裸露的焦黑的外墙,象一片醒目的伤疤,提醒着人们那晚曾发生的骇人的混乱。两个月后,顾永平看到几个穿着体面,胳膊肘夹着手包的人在棋牌室门口指指点点,他隐约听到其中一个人说烧过好,越烧越旺。不久,一支施工队来拆除了那些三合板,开始装修了。

在隔壁装修的敲打声中,徐梅走进了顾永平的店。这天,徐梅和顾永平谈了很久。她说他写举报信的事情,是瘸子告诉她的。那天瘸子打了通宵麻将,早上回家的时候偶然看到顾永平往举报箱里放东西,后来棋牌室被查了,瘸子说一定是顾永平举报的。给顾永平捣乱是蔡和尚出的主意,人也是蔡和尚找的,两个十几岁的混混,每做一次徐梅给五十块钱。徐梅说顾永平你举报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没得罪过你,你干嘛要整我。顾永平苦笑着摇摇头,说其实我不是对你,这事儿我办错了,没想明白,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徐梅说问你要两万块钱,那是气话,我就是想折腾折腾你。那天失火,你也帮忙救火,当时我心里其实挺感动的,就想着举报那事儿算翻过去了,不再提了。顾永平问:你棋牌室不做了?徐梅说盘出去了,本来开棋牌室也开烦了,一时没找到其他事情做,就一直拖着,其实不赚钱,我也不指着这个过日子。

徐梅走的时候和顾永平说:“再见了顾老板,我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了,祝你生意兴隆。”徐梅上了她停在路边的车,开走了,沿路的梧桐树叶绿中泛黄,不觉已是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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