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之故土

从定居在双鸭山的玉财弟弟口中得知，对自己情深意切的叔叔虽然已经作古了，但婶婶还健在并一直居住在北票，同时弟弟还告知了在老家依然能够找到父母双亲的坟墓，大哥姚少华——也就是我的岳父从此心猿意马。

可是少华老爷子为什么久久未能成行，为什么许多年都没能奔赴北票以及同样也在东北的距离北票并不太远的老家宁城呢？说来也是诸事繁多、总也无法顺利地抽身的缘故是也。刚开始时，因为老爷子和老伴陈医师还都没有离退休，待他俩相继离退休下来后，孙辈们又接二连三地地问世，他们又忙不迭帮着照料拉扯这些个宝贝的第三代。直至孙辈们工作的工作、没有工作的也临近学业完成即将参加工作，这一晃也就20来年过去了。

眼见得子孙们不再黏糊在左右，自身总算清闲下来，姚老爷子就又把北上寻访故土及亲人的事情摆上了重要议事日程。这一天，大女儿余洲又来到浙江看望二老。余洲很快发现，老爸的作为很有点异样。天气已是6月日趋炎热，可冰箱里的东西按照老爷子布置只能出不能进了。仅仅三、两天的功夫，冰箱就空空如也，老爷子随即擦拭干净并将插头也拔了去。

“爸，你这是？”余洲纳闷：“是不是想回老家去啊？”

“是啊！”老爷子态度坚决但好似含有怨气：“可你妈到现在还不表态是否愿意陪我一起去！”

“妈，你该陪着爸一起去的！”余洲很会开导：“妈你想啊，爸陪你去你的老家赣州去了多少回了？现在你和老爸都八旬高龄了，你要是再不陪老爸到老家走上一趟，恐怕以后再后悔也来不及的！”说完，余洲就告辞返回苏州上班。

令余洲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午二老就赶到苏州来了。“余洲啊，你抓紧帮我俩买火车票。”老爸吩咐：“但是，我们回老家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妹妹兴洲啊！”

“为啥？告诉妹妹怕什么？”余洲甚是不解。

“情况是这样的，”老妈补充：“听说我们想回老家，你妹妹兴洲就说，她要用她的公休假陪我们去。我哪里舍得她的公休假啊？如果不休假每天可有大几百元的进账，一年15天公休假可就是万元现金的进出啊。因此，我们就对你妹妹说，说我们这次只到苏州你家来玩玩。我们对你妹妹隐瞒了要去你爸老家的实情。”

原来这样啊！余洲就暗地里安排托人去买苏州到锦州的火车票，买到了3天以后的车次。“姐你好！咱爸咱妈在你那儿干啥呢？”兴洲从湖州来电询查。“他们都到桂花公园打门球去了！”余洲信守承诺地帮着掩饰。此时的姚老爷子和陈医师夫妇已经稳坐在北上的列车上了。此时的姚老爷子心情激动啊！激动地像个孩子似的，夜里根本不能躺在卧铺上小憩，白天根本坐立不安，没白天没黑夜地情绪亢奋简直不能自已。

到了锦州下了火车，二老顾不得旅途劳顿，立即登上长途汽车直奔北票而去。好在已有婶婶家大儿子已经在等待接站，姚老爷子夫妇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婶婶。由于姚老爷子的叔叔是幺叔，他只比我岳父大两岁，因此我岳父口称的婶婶实际年龄与我岳父也差不多。

婶婶家不在北票城里，而在位于矿上的聚集区。听我岳母回来后说，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里的风沙很大，家家户户大白天都门帘遮蔽。就连上个小超市，那超市门外的门帘遮蔽与居民住户的门脸外貌几乎就有没什么两样。当地居民用水十分困难，虽说也有自来水，但每天只有定时的一、两次少量供水。到了供水时间，各家各户就得抓紧了滴灌自家的蓄水大缸。6月天，对于来自南方的我的岳父、岳母来说，每天洗澡换洗衣服，那是必需的。“每天上午，趁着婶婶没注意，我就赶紧洗衣服”岳母回来后对我们这样说：“婶婶不在跟前时，我就飞快地洗一遍打肥皂的，而后再用清水清洗两遍。要是被婶婶看见，那么即便我才清洗一次，婶婶就坚决彻底地盖紧了水缸盖子并严加防范。婶婶家的小儿媳特别孝顺，她每天下班以后，先要帮婆婆安排好饮食，然后再去为她自己爸妈做饭，天天如此、毫无怨言。”我岳母每每说到这里就会赞不绝口。

岳父婶婶家的大儿子一口一个“大哥”称呼我的岳父，他在北票市里也算是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让哥嫂回老家方便，这位老弟用一辆中型面包车专程送我的岳父母到宁城，岳父的婶婶也专程陪同。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土，我岳父的一位据说是有些渊源的乡亲就来接待。

来到一片空旷的所在，指着一个土包，那乡亲说：“这就是你们老爸的坟墓。”我岳父、岳母就冲着那没有墓碑的土包磕头祭拜。“那就是你们老妈的坟墓。”那乡亲再指示，我岳父、岳母就又冲着另一个没有墓碑的土包再行磕头祭拜。

简单而又虔诚的祭拜仪式毕，那乡亲就引领我的岳父、岳母到他家里去吃便饭。进了房门，那乡亲的老婆——只讲蒙语不懂汉语的一位与余洲年纪相仿的主妇就上来比划着手势招呼。“她说午饭齐备了，请你们不要客气。”说话的男主人是汉族人士，这在前面的接触中已经熟识。说着，主人就掀开一口特大号铁锅的锅盖，好家伙！满满的一锅食物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扑鼻的气泡。男主人还介绍说：“家里除了我们夫妇，再就只有一个儿子。”

“都别坐下了！我们已经在XX宾馆安排好午餐了。请各位这就上车前往吧。”原来是当地政界、商界的头面人物特地赶来为北票的贵客接风来了。“只可惜那么一大锅东西，我们走了以后叫那热情的一家三口吃到何年何月才吃得完哪！”这是我岳母当时发出的感叹，回到苏州乃至回到浙江家里后，岳母还是常常为此频发感叹。

“要不是占了少华你们的光，我还从来不曾上过如此高档的饭店、吃过如此高档的菜肴呢！”我岳父的婶婶在酒桌上就忍不住感叹连连。

“就是还有一点遗憾，这回没来得及顺道参观一下辽沈战役纪念馆，实在是遗憾了！”在离开锦州返程途中、乃至事后每每说及此事，我的岳父总要发此感叹。

原来那辽沈战役纪念馆距离锦州火车站不远，且岳父以及他已经辞世的叔叔都是辽沈战役的亲历者，岳父原本计划着返程前利用候车的空隙就能前往浏览纪念馆。可没有料到，他的弟弟——婶婶的大儿子服务太过周到，那弟弟事先就安排了购买返程车票，并将在宁城和北票的行程安排得环环相扣，然后掐准了钟点才把我的岳父、岳母送到了锦州车站，根本没有留出空余等候时间就把他的哥嫂送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