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裙里的爱情

没有人知道，在我清纯的眼神下藏着多么深的心计，我毫不费力地用一身素洁的棉布长裙取代了他身边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孩。

(一)

“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躺在你身边的这个男人究竟还是不是心中最爱的那个。”因为这样一句出现在某畅销小说封面上的话，让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仍然在狭小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

小说是从米筱那里借来的，递上书的同时，她随口问了这个问题。

“我是单人床，又怎能容下一个男人的身体。”我强迫自己以尽量平静的口吻做出不露半点痕迹的回答。

米筱此刻不知道她的丈夫展鹏一个月中至少有一个晚上是在我的单人床上度过的。

“将完全放松的身体包裹在柔软的纯棉布料里，体会着身体与自然的美好接触，是一件再舒服不过的事了。”为了展鹏的这句话，我将家中所有的布料替换成了纯棉制品。

展鹏从来不让我到那个属于他和米筱共有的家中，所以我没有机会知道，那里是否也是一个被棉布包围的温情世界。

一定不会有，从我来到展鹏律师事务所到今天为止的三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看到米筱穿过任何棉质的衣裙。

我翻看着手中的小说，想着上午故作镇静的回答，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展鹏也说过，我的单人床太小了，为了怕我在睡梦中摔到地上，只好紧紧地搂着我，一刻也不能松手。

怎么会不挤呢？记得有位女作家说过，好的爱情，最狭窄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床上，那是最挤的了；坏的爱情，最广阔的时候，也只是在床上，那已经是最大的空间了。

(二)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扎着麻花辫，穿着淡蓝色的背带裙的我站在祖传的中药铺里说着紫苏茶的泡制方法，浮现在二十二岁的展鹏脸上的是惊讶与疑惑。

紫苏茶的泡制方法很简单：将桔皮、山楂、冰糖共同放入沸水中熬制五分钟，入味后，再将它们倒入盛有紫苏的茶壶中，静置两三分钟就可饮用。

我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所以开一剂治中暑的药方，对我而言，简直跟玩似的。

“方子是好，只是太繁琐了，还是算了吧。”从展鹏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我感到极大的侮辱，他是在质疑我的资历。

“不要紧，我可以代劳，你只需每天早中晚来喝一次就行了。”我有意将他一军。

他本来想推辞，却被我故作老成的一句“医者父母心”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顺从。

喝过三壶清热解暑、生津润肺的紫苏茶后，我便成了来小城实习的大四学生展鹏眼中最可爱的小妹妹了。

米筱出现在展鹏将要离开小镇的前三天，当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长裙，不施粉黛的米筱飘然而至的时候，从展鹏热切而迷恋的眼神中，我第一次知道了清新脱俗的美具有一种怎样的震撼力。

在那一刻，我拼命拉扯着刚及膝盖的短裙，想要遮住被夏日的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

(三)

展鹏走后的第二年，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我放弃了从小就确定的女中医师的理想，走进上海一所大学的法律系，只因为展鹏曾在那里留下他的气息。

五年以后的夏天，当我走进声名显赫的新天律师事务所的总经理室，见到坐在大办公桌后的展鹏时，我开始由衷地感谢米筱，感谢她在临走时送给我的那本记载着各种占卜方法的书，没有它，就没有今天的重逢。

“要不是看到简历上的照片，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会放弃酷爱的中医选学法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变故，对吗？”我可以想像，展鹏在看到简历时那种震惊的表情，就像四年前，他听我背出紫苏茶的配方一样。

我淡然一笑，有些事情无需解释。

米筱是在我到事务所的第七天出现的，在此之间，我已从其他同事的口中得知，现在的她已经是光彩照人的展鹏夫人了，这原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身新款女装配以精致简单但昂贵的钻石饰品，使她显得越发的高贵与典雅。

还好，她没有再穿棉布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