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1910：和土拨鼠同居的日子

1911年正月，奉天（今沈阳）持续下了几天年夜雪，人们却冒着凛凛的北风，手里拿着黑乎乎的死老鼠，向差人局（巡警公所）跑往。

他们是往领赏的。每只老鼠不管死伤，铜钱七枚，短短几天，人们捕捉两万五千只。但差人局感受仍是太少了，感觉宣扬力度不年夜，奖金额度不高。

那时辰，奉天年夜街冷巷都贴满了通告：老苍生多多捕鼠，送到公所，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禁绝刁难，禁绝剥削；天天捉老鼠50只以上者将予以出格重奖佩带红花，敲锣打鼓，巡游年夜街，身披彩带横幅，上书四个鎏金年夜字捕鼠妙手！

英雄啊！钱有了，名也有了，并且仍是这么轻易，多掐死些耗子罢了。因而从东三省到京津，无数个被妻子骂作窝囊废的汉子起头突起，人和猫起头抢饭碗。哪里有老鼠的身影，哪里就有人，哪里就有捕鼠妙手在战役。

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于一只土拨鼠。

土拨鼠，首要糊口在蒙古、俄罗斯和中国东北。它很通俗，也很常见。但在辛亥年前后的东北，它俄然申明远扬，成为各方注视的核心，由于它和东北三宝之一的貂皮扯上关系了：那时有人发现了一种化学药剂，将其涂抹到土拨鼠皮上，稍作加工，毛料和成色就与貂皮相差无几，几近可以以假乱真。因为本钱极低、利润极高，土拨鼠皮敏捷成为皮革市场的骄子，价钱短时候内翻了六倍多。因而一切瓜熟蒂落，商人的机缘来了，土拨鼠的恶运到了。

成批的猎人、准猎人、伪猎人纷纭插手了闯关东、追逐土拨鼠的步队。在人迹罕至的密林、山谷和草原，哪里有土拨鼠，哪里就有他们战役的身影。爆发户们一每天增多，土拨鼠的数目一每天减

少。

人生最年夜的疾苦是甚么，钱就摆在面前，却抓不到。年夜把的钱就在这儿，土拨鼠却快灭尽了。那怎样办？继续找，老弱病残的也不放过。

但是生病的土拨鼠最恐怖，由于它们患的不是伤风，而是瘟疫。染疫的土拨鼠步履缓慢、步态盘跚，有经验的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一般避而不猎。但年夜量闯关东的移平易近猎抄本身没有捕土拨鼠的经验，况且此中还搀杂着年夜量的伪猎手。行动盘跚的土拨鼠恰是他们的最好捕猎对象，欢快都来不及还在意甚么瘟疫。他们把这些土拨鼠带回来后，当场剥皮，肉则煮了吃。既解决了财路，也解决了伙食。酒足饭饱，他们笑着抹着满嘴的油，在血淋淋的鼠皮旁安然入眠。

1910年10月19日，中俄边疆小城满洲里的二道街木展来了两个移平易近猎手。他们原本是关内助，移平易近到130里外的俄国西伯利亚地域砍木，同时兼职捕杀土拨鼠。但是前两天，和他们吃住都在一路的七个中国人病死了，俄国人就赶走了其他工人，还把工棚和衣服、行李都烧得一干二净。这两人只好回国，继续从事土拨鼠生意。

第六天，两位砍木工人俄然发高烧、咳嗽、全身抽搐，并很快灭亡，身后尸身呈紫色。可骇的是，同屋的人和房主也接踵灭亡。

鼠疫起头了。土拨鼠就是此次瘟疫的传布者。东北此刻生意最好的不是土拨鼠皮了，而是棺材展。衙门天天都能接到几十例灭亡病例陈述，最高的一天到达183例。

更要命的是，春节快到了，年夜批闯关东的人纷纭回家过年。病菌被他们携带着，从中俄边疆传布到哈尔滨、长春，进而舒展到全部东北。

各类讹传满天飞。由于东三省是年夜清国龙兴之地，这里埋着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这更给人一种出格的暗示：在吉祥之地死这么多人，难道又要换天子了？

东三省总督虽屡次召开新闻发布会，频频夸大疫情以权势巨子部分发布的官方动静为准，苍生不要听信和传布谎言。但谎言和发急仍像长了同党似的疯传。

有灾害的处所就有谎言，有谎言的处所就有市场。家家户户用桃木小弓，系上五色线，以避邪。一些处所呈现黄巾教，只要进教，每人发一条黄毛巾，缠在头上就可以躲过瘟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老苍生就是信这个，造反不敢，但黄毛巾畅销了。

一只土拨鼠，搅乱了龙兴之地。

很快，最高唆使下来了，摄政王载沣指示：谨防死守，举全国之力打一场标致的戍守战，让土拨鼠在人平易近的汪洋年夜海中哆嗦吧。不管若何要将鼠疫堵在京津地域以外！

京津地域之外的就不是人吗？良多人很是愤慨。但京奉铁路的所有火车依然停运了，只有甲等车仍在运营。一周后所有火车停运，关表里铁路交通完全隔离。车到山海关，所有客人都要隔离不雅察五天，患者或疑似患者会被当即送进病院，强迫隔离，货色也被临时禁止进关。

但是，该隔离的隔离了，该消毒的消毒了，该防护的防护了，疫情仍是疯长。

颠末中外专家屡次论证，弊端出在死人身上。那时的《盛京时报》报导过一则疫区死人和活人的故事：一个卖瓜子的病人走着走着就倒在路边，旁边的围不雅者一哄而上，不是救人，而是抢瓜子。瓜子携带病原体，抢瓜子的人也就抱病而死。

人越死越多，来不及掩埋，就露天堆放着。尸身上携带的病菌在空气中肆意舒展，这是疫情疯长的最直接缘由。

深挖掩埋是个好主张。但在仲春的东北，气温零下30度，地硬得像钢铁，没有年夜型挖土机功课，底子不成能。最好的法子是燃烧，一把年夜火，一了百了。

可是老苍生不承诺：烧人？笑话！能给你随意烧吗？死人也不可！让一只小小的土拨鼠放倒了，本就死得太窝囊，此刻还要骸骨无存，办不到！

官府派人诠释沟通，成果越诠释，老苍生越不承诺。若是往抢呢？你懂的，抢尸就是燃烧罪证，扑灭证据，会造成群体性事务。这事不克不及做。

甚么都不可，还得钱措辞。三天内火葬，抚恤金、慰劳金、补偿金三金配齐，附率领导慰劳；三天后，三金泡汤，带领不来，照样火葬。家眷们细心一想，人都死了，争体面那是给年夜家看的，挣钱是留给本身的，年夜家好固然不如本身好。

辛亥年正月初一，哈尔滨城北公共坟地堆放着两千具尸身，上面撒满了火油。瞬息间，这些尸身在年夜火中灰飞烟灭。

颠末四个多月的战役，横扫东北，波及河北、山东等地的鼠疫终究消逝了，但是价格倒是六万多人的生命。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国性的爱国卫生活动。

在这场灾害中，清当局表示出的空前沉着让人另眼相看，帝国仿佛迎来了新的曙光。惋惜不久，四月初十，皇族内阁就成立了。继人和动物的战役以后，人和人的战役又起头了。半年后，龙兴东北的清政权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