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口头禅

我的母亲是一位农民，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能讲出大道理来教育我。但她不经意间挂在嘴边的那些口头禅，却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值得我不断地玩味、咀嚼。

“一人放，十人寻。”我小时候，放置东西很随意，总是顺手一扔就置诸脑后。等到想起来用的时候，就到处翻箱倒柜地找，又急又累，常常弄出一身大汗。母亲见了，不像别的大人只是简单地加以责骂，而是反复地告诫我：一定要将常用的东西放到固定的地方，做到心中有数，要不然让好几个人来找，也不见得很快就能找到。起初，我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但以后同样的事情最终让我心服口服。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多次说这样的话，不仅仅是针对放东西这样的小事呢，“细节决定成败”，“习惯不容忽视”，母亲虽然说不出这类至理名言，然而她朴素的教导里大有深意。

“紧走慢收拾。”上高中时，有一次星期六回家，不料大雨从夜里一直下到第二天。黄昏时分，雨才停了，想到要在天完全黑之前骑车赶到学校，我收拾东西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母亲就安慰我：“别急，磨刀不误砍柴功。”她让我一样一样仔细准备，检查自行车里的气充足了没有，车上捎带的东西捆绑结实了没有，学习用具带齐了没有。还说千万别忘了带上手电，走夜路可派上用场呢。临出门，母亲又塞给我一只塑料袋，说是万一天下雨，还能防备淋湿了身子。我望了望从云缝里露出来的光彩灿烂的夕阳，使劲摇了摇头。母亲就耐心地说：“娃儿，晴天赶路也防雨，不要怕麻烦。”走到半路上，烦人的雨果然又下起来了。我独自一人行走在暗夜里，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和孤独。有母亲送我的简陋雨衣可以遮风挡雨，有母亲送我的手电照亮脚下，有母亲的叮咛温暖心田！今天，我才意识到，不光赶路如此，干什么事情也都如此！酝酿准备之时，一定要拿稳，精斟细酌；而一旦认准了方向，就要马不停蹄地抓紧去做！

“泥干自落，水干自没。”有一天晚上，我陪邻居家的孩子睡觉。谁知到了第二天，人家发现衣柜里的10元钱竟然不翼而飞了！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推敲之后，他们齐刷刷地把满是狐疑的目光对准了我。我的辩白成了多余，解释更增添了怀疑。一连几天，我唉声叹气，饮食无味。得知情况的母亲问道，孩子，说实话吧，到底拿人家的钱没有？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颤声回答：没有！那你为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扑到母亲的怀里哽咽着说，娘，我实在受不了那刺穿人心的目光，我害怕听到人家指桑骂槐的议论！母亲为我轻轻拭去泪水，一字一句地说：“孩子，把头抬起来。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泥干了不抠就落，水干了不擦就没，总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当事实最终证明了我的清白时，我对母亲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以后遇到被人怀疑和误解的时候，母亲的这句话总会给我安慰和力量。

“不怕慢，就怕站。”那一天的太阳真毒，不干活都会出汗。我们一家在麦地里割了一个上午，准备回家吃午饭了。母亲抬头望了望丰收的麦田，还有一大半没有收割呢。“要不我就在地上歇一阵，路又远。兴许还能多干点活来。”我们几个孩子都不同意：母亲干活实在不算太快，就算把午休的时间全都用上，这一大块麦田又能多出多少空地来？然而母亲最终选择了留守。等到我们吃罢午饭再次来到地上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齐刷刷的麦捆在母亲的身后排成了长长的几行，空白地此时已完全占了上风。母亲的行动给了我们一家人极大的鼓舞，收割完一整块麦田时，夕阳还高高地挂在远处的山畔。美丽的阳光映照着母亲的汗珠，显得闪闪发亮。我不解地问，娘，你今天怎么能干这么多的活？母亲自豪地说：“庄稼人不怕手慢，就怕脚停。”我渐渐地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持之以恒地去干每一件事情，不管多么缓慢，最终会收获成功。

现在，母亲虽然已经作古，我也从一名不谙世事的孩子成了一名老师，但母亲的那些简单而又朴实的口头禅仍那么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耳边。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些口头禅也教给我的孩子和我的学生，让他们养成一个好的习惯，或者拥有一种超然洒脱的心境，或者树立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