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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猪崽儿

收录日期:2025-11-20 13:31:11  热度:9℃

高考前,学校放了三天假,我步行了几十里路,从县城回到家,要拿300块的报名费。那天,到家时天色已晚,房里的灯亮着,却不见父母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发现父母打着手电筒站在房后的猪圈旁,低声议论着什么,还不时唉声叹气,而圈里卧着一只小猪崽儿,睡得正香。猪崽儿睡觉有啥好看的?我很奇怪地走过去。父母见我回来了,互望一眼,便岔开话到厨房为我生火做晚饭。

饭罢,我说了要交报名费的事,父亲别过脸,对着墙壁“吧嗒吧嗒”抽起旱烟,而母亲却眼圈一红,吞吞吐吐道:“本来家中有几百块钱的,可屋漏偏逢连阴雨,你爸几天前贪便宜,从集上拉回一只猪崽儿来。当时我就觉得挺奇怪,时下猪肉直涨,一只猪崽儿少说也得四五百块才能买来,可你爸只花了350块,能不叫人嘀咕吗?果然,小猪崽儿起先欢蹦乱跳的,能吃又能睡,可从昨天起,只走得三五步便趴着不起来了。兽医说这猪崽儿得的是先天性瘫痪病,顶多能活两个月,只能当死猪卖,可死猪崽儿又能卖几个钱?”

“只怪我没多遛它两圈……”父亲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眼神怪怪地瞅了我半天,猛地一磕烟袋头,脚一跺道,“我有个战友,姓梁,家住在下口夼,隔好几个山头呢,路挺远,我现在就找他去借钱!”说着抓起手电筒,拉开了房门。

“爸,天黑路险,我陪你去。”我紧紧扯住父亲的衣袖。父亲一把甩开我的手,语气生硬地说道:“你和你妈在家等我消息。如果明天上半晌我赶不回来,你就把猪崽儿拉到谢集会上去卖。”随后又叮嘱我,“卖猪崽儿时,价钱不要太高,只要三百块钱就行,人家要遛猪崽儿,就让人家遛好了。记住啦!”说完,不管不顾地一头冲入黑暗之中。

我和母亲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早饭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快中午了,父亲仍没有回来,我一咬牙,将猪崽儿拖出了猪圈,学着大人的样子,用两根粗大的绳子将它的四蹄两两相对捆绑好,放到了板车上。最后,在母亲焦灼而又担心的目光中,我拉着板车上路了。

谢集在我们村后,离我家有四五里路,虽不算远,但由于中间有一段挺难走的山路,等我赶到集市时,日头已到正午,不少商贩开始收摊了。而卖猪场,只剩下三五个买猪人还在那儿晃悠。见我拉着猪崽儿,他们很快围过来了:“卖猪崽吗?”

“嗯,嗯。”我心虚地应付着。

“说吧,这猪崽儿你要多少钱?”品过猪相后,他们几个异口同声地问。

“300……300块吧。”我嗫嚅道。

“哟,你这价是不高,可别是瘸猪吧。”几个买猪人不由退后一步,警觉地嘀咕起来。我更紧张了,额上的汗直淌,好在天热,我忙掏出手帕装作揩汗,不小心把县一高的校牌子掏了出来。

“哦,还是个学生伢呢。”一个四十来岁的秃头上上下下将我一番打量,随之走上前,按住我的车把,拉长声说,“这猪崽儿你为啥要卖300块?”听不出他这话是嫌价高还是嫌价低。

“我要参加高考了,要交300块钱的报名费。我……我就只要300块,少……少一分也不行的。”我语无伦次道。

“你这只猪崽儿,我要了!”秃头见那几个人又围过来,急忙抢先道,“不过,按咱买卖猪崽儿的规矩,咱得解下绳遛遛猪,看看它跑得欢不欢。”说着,他双手一抄,将猪崽儿从板车上提了下来,就要解绳。我紧张至极,听得出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

突然,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父亲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攥住了秃头解绳子的手,急切地道:“这猪崽儿,卖不得!”

秃头一愣,看看父亲,又看看我:“怎么回事?说好了卖的。”

父亲指着我,满脸歉意地对秃头道:“对不起老弟,他是我儿子,不太听话。我说这猪崽儿卖不得,他偏要拉来卖。”

“咋个卖不得?”秃头直眨眼睛。

“嘿嘿,这是头病猪,卖给你不是坑害了你吗?”父亲诚恳地说。

我大吃一惊:天啊,父亲这样兜底吐实,猪还卖给谁去?高考报名费还不泡汤?父亲又转头对我说:“伢子,报名费我已从你梁叔那里借来了,这猪咱不卖了,不卖了!拉走。”

“这不成!”秃头按着猪崽儿怎么也不松手,“我和你儿子连价钱都讲好了,喏,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反悔不得!”

“老弟,这真的是头病猪啊,你买了要后悔的!”父亲居然又一次实话实说。

“我看你才是后悔呢。不管咋说,这猪崽儿就算是头死猪,我也要了!”秃头飞快地腾出一只手,掏出三张百元和一张拾元的钞票,直往父亲手里塞,老哥,猪崽儿我就不遛了,绑猪崽儿的绳子我也不解了,这10块钱呢,权当是我赔你的绳钱!”随即不由分说地将猪崽儿扔到他的板车上,拉起就走。

“老弟,你叫啥名字?家住哪个村?以后我好找你……”父亲喊道。秃头哪肯回头,转眼间便消失在集市尽头。

见父亲攥着钞票,还直愣愣地望着秃头远去的身影,另一个买猪人感到好笑,说道:“老弟啊,别望了,他是陈家沟的陈三秃,大名陈得财,最爱占便宜耍滑头,他认准你儿子是个不懂猪价行情的学生娃,这便宜非占不可。如今你就是找到他家,他也不会把猪崽儿还给你!”

“陈家沟,陈三秃,陈得财……”父亲喃喃念叨着,好半天才哆嗦着手,将钞票揣在怀里。

我诧异极了:好歹把病猪崽儿卖出去了,把损失减到了最小,可父亲为什么心情更沉重呢?

回去的路上,我脚步轻快,父亲却一言不发,拉着车,勾着头往前走。突然,我发现父亲头顶上沾着一根彩丝线,脑袋里不由“轰”地一下:半个月前,我班举行毕业典礼时用彩丝线装饰教室,我觉得很好玩,便在上周回家时带了几根,横七竖八拴在了村东地里的看瓜棚中。想到这里,我不由脱口而出:“爸,你昨晚压根儿没去下口夼找什么梁叔,而是在咱家瓜棚里猫了一夜!”

父亲如遭雷击,停住脚步,满脸自责之色,眼眶里也盈满泪水:“伢啊,爹今天骗了人哩,骗了那个陈得财,也骗了你和你妈……”

啊,我脑袋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昨天父亲是故意让我这个学生伢赶集卖猪崽儿,而他在最紧要关头赶到卖猪场,先给陈得财造成个有便宜可占的误会,随后又假装后悔,推说猪崽儿是病猪,反而使陈得财越发认定占了便宜,连遛猪也顾不上就拉走了。

没想到有“老实人”之称的父亲竟会有如此绝妙的“智慧”!只是父亲为何还要打听那个陈得财的下落呢?

父亲抹了把眼泪,疙疙瘩瘩地说:“今天这300块钱,权当是陈得财借给咱的。等到咱家西瓜下秧后上了市,凑足钱就还给人家。别人骗了咱,可咱不能骗人家!伢儿呀,爹这回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你以后可别学爹这样子啊!”

望着父亲的半头白发,我心中不由一酸,泪水模糊了眼睛,更为自己卖脱猪崽儿后的沾沾自喜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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