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蕴文化网>故事>妈妈,请在天国等我

妈妈,请在天国等我

收录日期:2025-11-21 03:37:09  热度:9℃

妈妈,你离开我们已经11年了。11年来,女儿对你的思念几乎无日不在,特别是在退休后回到家乡上海永乐村老宅之后。庭院里,有你和爸爸亲手栽种的广玉兰、栀子花与橘子树。只要一踏进厨房,就仿佛会看见佝偻着脊背的你,双手抖抖颤颤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四喜烤麸在朝着我笑。打开卧室的衣柜,最先映入眼帘的,总是你为我精心编织的毛衣,式样早已不再时尚,但穿在身上,总感到特别的熨帖与温暖……

天崩地裂,你挑起了千斤重担

记得四妹是被一粒糖果骗走的。家中来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牵着我四妹的小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朝我姥姥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掉糖纸后塞到四妹嘴里:“甜吗?”“甜。”走,跟我们到外面去拿,外面还有好多好多呢!”

四妹犹豫,姥姥说:“去吧,不怕,姥姥在。”

就这样,他们牵着四妹的小手一步一步往外走。我急了,要上前拉,姥姥扳住我的肩膀,饮泣着说:“让她去吧,好歹有口饭吃。”

眼睁睁看着四妹小小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你尖叫了一声:“等一等!”踉踉跄跄走过去,把手中一块印花头巾系在四妹的围脖里。你的手发颤,结子打了3次才打住,泪珠扑簌簌滚落在头巾上。

半夜里,我被吓醒了——是谁把我抱这么紧,紧得我都透不过气来。睁开眼睛,是你,妈妈,你的脸惊恐得都扭曲了,姥姥拼命扳开你的手,连声喊:“阿新,快松手,你要憋死她了!”半天,你才醒过神来,垂头跌坐在床沿上,幽幽地说:“是梦……噩梦,那对夫妇又来了……”

过了几天,你找到了一份工作。那是离家很远的一家袜厂,去上班几乎要穿越整个上海市区。每天天不亮,你就轻手轻脚绕过我的床脚走下楼梯,天黑了才会从楼梯下疲惫不堪地一步一步走上来。你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担起了千斤重担,用自己微薄的薪水,养活着全家老小,使这个破产后濒临破碎的家庭得以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最大心愿。让每个子女都“读上去”

1956年,爸爸被“合营”进了上海市第七纺机厂,有了稳定的工资。这个一度风雨飘摇的家,总算像一叶进入了港湾的小舟,平稳下来,全家过上了一段相对平静、温馨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能吃饱穿暖。此时,你和爸爸有了一个最大的心愿:要让身边每个子女都“读上去”。

“读上去”,对我、大妹及小弟,都不是问题。我们在学校虽不是顶尖的学生,但也都过得去。问题在三妹,她从小被送到了乡下,自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她成了一匹“野马”,无人管束,一年级未上完便自行辍学。

为了她的学业,你和爸爸一次次地跑到乡下,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硬是把三妹带来上海家中,给她联系上学校,送她去读。但已经“野”惯了的三妹,对“从小抛弃了她”的这个家有极大的抵触,一次次又逃回乡下。

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三妹又从家中逃走了。爸爸气得脸色发青,你气得垂泪,晚饭也不肯吃。

夜深人静时,我隔着板墙听到爸爸一声接一声叹气,你一阵接一阵饮泣。爸爸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实在不行就由她去吧,今后的日子就看她的造化了。”你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说:“你舍得,我可舍不得!自小放在乡下就已经对不起她了,再不给她读书,心里怎么过得去!现在她年纪小,不懂,以后长大了会埋怨的。”

于是,我听见爸爸摩拳擦掌地表态,星期天一早他再去乡下,就是用绳子捆也要把三妹捆到上海来。

实际上并没有使用绳子,而是用一系列极其恳切的“承诺”把三妹带了回来。这些“承诺”后来一一兑现了:在小阁楼上给三妹搭了个小床,使她有了自己的“单间”;每个月给一点零花钱,虽然很少,但毕竟从无到有;除了洗自己的衣服,不用做其他家务,等等。三妹,终于在上海这个家里安定下来了,小学毕业后进了一所职业中学。

但天有不测风云,“文化大革命”彻底毁灭了你和爸爸要供我们姐弟4个都“读上去”的心愿,也彻底斩断了全中国上亿莘莘学子的求学之路。中国大地上所有的大专院校,在一夜之间全部停办了——这在人类文明史上是个“史无前例”(大概也是绝后)的巨大悲剧。

那是1968年秋天,我们3个女孩一齐“上山下乡”:我要去河北滹沱河畔的解放军农场,大妹去崇明农场,三妹回老家农村插队。家中只剩下小弟,分配到了街道一家小染坊厂。

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灶披间里,该说的都说了,该叮咛的都叮咛了,一时间房间里一片静默。

妈妈,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一晚上眼里都噙着泪水,却始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静默中,你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抿紧嘴唇把话咽了下去。妈妈,你到底还想说什么呀?

静默中,我走过去搂住了你,轻轻抹去了你眼中的泪水。而我自己心里也酸溜溜的,直想要哭出来。

“只要我有一口气,

就不让你弟走邪道”

1973年,“文革”毫无结束的迹象。此时的你,已不再奢望我们几个“游子”的回归,而是日夜操心着留在上海的小弟,这个你无限疼爱的“老幺”正经历着生命中的“噩梦”。

由于社会秩序几近瘫痪,由于对社会现象的不理解与极度不满,上海很多年轻人走上了邪道。我们居住的小弄堂里也有这么几帮,他们赌博、酗酒,结伴打架,动辄拔出刀子来。小弟本来是个腼腆、本分的孩子,渐渐也被裹挟进去,先是打打麻将,后来也跟着一起酗酒,这可把你和爸爸吓坏了:再下去是否也要参加打群架了?

为了遏制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你和爸爸想出了一个“绝招”盯。你当时为喂养我的孩子已提前退休,此时孩子放到了第二位,你每天在小弟下班前,就等在小弟的厂门口,然后像影子般寸步不离地盯在他后面,苦口婆心地求他回家。是年冬天,我回来探亲,亲眼目睹了年近六旬的你,如何实施这匪夷所思的“绝招”:

小弟是三班倒。他上大夜班是你最“舒服”的日子,因为一下班他自己就会回家来睡觉,最苦的是他上中班,深夜11点下班,正好是年轻人赌博、酗酒的“黄金时段”,此时你不管天寒地冻、刮风下雨,都得提前等在厂门口,有时老眼昏花,小弟走了,你还在那里苦等,直等到半夜了才失魂落魄地回来。

那天我上街回家,告诉你外面有年轻人在打群架,你一听,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发颤,踉踉跄跄就冲了出去。天黑了,我找到小弟的厂门口,远远就看见你立在昏暗的路灯下,陪伴你的只有长长的影子。你的满头白发在凛冽的寒风中飘动,你佝偻着背,手按着胃部,那么瘦小,那么疲惫,那么孤独,那么无助,我跑上来抱住了你,母女俩忍不住相拥而泣。

“妈妈,实在不行,你就由他去吧,一切命中注定。”我劝你。

你的回答是如此斩钉截铁:“不行,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不让你弟走邪道!”

这种备受煎熬的日子,你过了整整两年多!在这900多天里,你原本花白的头发变成了雪白,眼睛周围刻上了一圈圈深深的皱纹,体重只剩下了70多斤,憔悴、消瘦、苍老,还有脸上那无法形容的悲苦,使我几乎认不出原来那个你了!

啊,妈妈,一定是上苍也不忍心再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小弟终于迷途知返!渐渐地,他不再去打麻将、酗酒,与那帮人渐行渐远。那天,他下班后带回来四个苹果,声音里有了久违的亲情:“妈妈,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吃呀。”你写信告诉我这件事,说,这四个苹果你珍藏了整整26天……

前些天,聚会的餐桌上回忆起这些往事,我问小弟:“哎,到底是什么,使你后来‘浪子回头’?”

小弟搔着花白的头发沉思半晌,作出了这样的回答:“我不忍心再看妈妈的脸。有一次,他们要我参加打群架,我都已经站起来了,但一回头看到妈妈煞白的脸,看到她眼睛里的绝望、悲哀,我的心发抖了……那次我算躲过一劫:有两个人被打残,三个人判了刑。”

是的,普天下只有为了儿女甘愿奉献出最后一滴血的母亲,而鲜有设身处地、无微不至地为父母着想的儿女。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妈妈,请在天国等我!

猜你喜欢

  • 专家鉴宝

    这天一大早,小山村黑山头那条蜿蜒曲折的公路上驶来了一辆越野车。那辆越野车一直驶到黑山头村两委大院才停下,从车上走下一队人马,在村两委前边的开阔地摆开了架势,他们又是安装摄像机,又是摆桌子、扯条幅,好奇的村里人上前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市里电视台

  • 第二次现场

    1.击破张海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里,双手被铐起来了。他急忙冲着外面大叫道:“有人吗?放我出去!”这时,左边的囚室里响起一个女声:“旁边是张海吗?我是李离啊。”李离?张海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他以前常去一家小酒吧,老板娘是个美女,就叫李

  • 机会

    早上8点刚过,雨却下得正欢。马三宝的车内放着轻音乐,还透着一股幽幽的暗香。余弦扬手看了看时间,又瞟了一眼路面上不断跳跃的水花,眉头就皱了一下。马三宝立刻心领神会,赶紧踩了一脚油门说,没事,弦哥放心,时间足够,我保证在领导到达前平安把你送到镇

  • 诅咒之位

    楔子深夜,云层低沉,万籁俱寂。电脑前的男孩一点困意都没有,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照有限,所以整个屋子有点暗暗的,四张铁架子床木然地耸立在黑暗中,如同四具僵硬的尸体,散发着阴森鬼魅的寒光。没错,这是一间男生宿舍,屋子里只有

  • 咖秀“意外”的谋杀

    噬人公寓我的名字叫张生,到今天为止我的女朋友杜娟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夜里,我躺在我们合租公寓里的那张大床上,一件一件想着我们之间过去发生的事。我们都在横云大学读书,交往已经有两年了,为了更方便地做我们爱做的事,不顾辅导员的反对搬到这所湖边公

  • 别惹我父亲

    他很另类他一直是一个另类的父亲。小时候,我是村子里最淘气的孩子——今天打了二伯家出来偷嘴的牛,明天把三婶家啄人的鹅撵得断气身亡,后天又率领本村的孩子与邻村的孩子为争夺一个能洗澡的池塘打群架……母亲就是那时候被我又气又吓得了心脏病。每次我在外

  • 相亲

    张晓雪从十八岁开始就憧憬着有一段完美的爱情,那时看了琼瑶的小说《几度夕阳红》后,心中就升起了一种雾蒙蒙的渴望。读完大学参加工作以后,工作稳定、长相姣美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但离她的要求或多或少都有些距离,一直到二十八岁,仍然孤身一人。晚饭后,

  • 瓦蓝的你和瓦蓝的爱

    元气尽失三三在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里来回翻着手机通讯录,已经是第五遍了,还是没有哪怕不那么心安理得却可以打电话过去的人。毕竟是第一次上手术台,只要一想到在术后麻醉未消散之前,像死尸一样毫无知觉地被遗弃在病房里,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她就会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