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蕴文化网>故事>我那不着调的老爸

我那不着调的老爸

收录日期:2025-11-20 12:54:21  热度:8℃

1

做女儿的说他不着调,或许有点过分,可是,从某种程度上,他真的有点不着调。

爸爸让我发愁的事儿有两件,一是虚荣,二是说话太损。

爸爸是市场上的菜贩,走进市场,远远就能听到一个声音高亢地叫着:“新鲜的大白菜,清脆可口的小黄瓜,便宜卖喽。”

爸爸的声音几乎是市场最高的,他一直以自己嗓门力压整个菜场而自豪,有买菜的顾客夸一句,您这嗓门真豁亮,他能半天合不拢嘴,非要再给人家加两棵小青菜。天晓得他晚上回家必须得喝好几杯胖大海。我觉得爸爸这是虚荣,而且是那种很没必要的虚荣,嗓门大又不代表菜新鲜,费那么大劲干吗?他的虚荣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虽然是个卖菜的,脚上的皮鞋却永远铮亮,再比如,尽管不爱看书,秤杆旁边却总是放着一本《读者》或者《青年文摘》。

其实我家家境还不错,唯一的负累是奶奶长年卧病在床,这意味着爸爸不能外出打拼,只能在家里守着奶奶。可是他人活泛,菜场的生意一向很好,挣的钱一点不少,我也不觉得在菜场上卖菜是件多么让人瞧不起的事儿,可是每次见到我爸,我总想绕着走,真的,能绕多远绕多远。怎么说呢,爸爸是个非常地道非常世俗的小市民。

爸爸绝对算一个好人,而且完全有资格当选十大孝子之类。他真的很孝顺,虽然奶奶长年卧病在床,连门都不能出,衣服却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也一点异味儿没有。他对奶奶是真的好,奶奶其实早就糊涂了,有点不辨黑白,她总说爸爸在她的饭里下了毒,爸爸却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笑着哄奶奶吃饭,跟哄小孩似的。

爸爸也很体贴妈妈,虽然在外面表现得大男子主义十足,但在家,对我妈绝对就跟灰太狼对红太狼似的。对我虽然不算宠溺,但至少,我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但是爸爸这个人做事却总有点儿,这么说吧,明明做了好事儿,但是得到的评价却很差。

2

我上中学时,复读机在同学中非常流行。我英语成绩不太好,很想买一个,当我向爸爸提出这个要求时,爸爸却似乎很生气,脸拉得有一尺长:你奶奶有病,家里负担重,你要什么复读机?整天就知道要钱。然后爸爸又开始教训我:菜场上张庆的大儿子什么都没买就考上大学,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招人疼的丫头?

不买就不买吧,干吗那么多废话呢?

意外的是,第二天放学回家,我的床头竟然放着一个复读机。我有时简直不理解他,你既然要给我买,又为什么先骂我一通?真是让我感激都感激不起来。

让我彻底不爱理爸爸,是我上初一时的一件事儿。那时爸爸见我的同学都报了补习班,也帮我报了一个,他主动帮我报的,可他把课表给我的时候依然数落我:你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话这样说,到了上课的时候,他却殷勤地骑着自行车驮我去上课。那天他又载我去上补习班,正是下班的高峰,一辆三轮与我们的自行车撞到了一起。三轮车的车夫应当是进城的农民工,他用生硬的普通话说着“对不起”。其实责任不全在他,爸爸也有责任。让我不解的是,爸爸说自己的腿受了伤,让人家带他去医院。车夫大概看着我爸站在那好好的,所以不同意带爸爸去医院。

爸爸便说,不去医院也成,得给他三百块钱的营养费。

我简直震惊了,爸爸的腿只是蹭破了一点皮,看上去并无大碍,我不明白他何以狮子大开口,我小声对爸爸说:“要迟到了,咱们快走吧。”

“不成,得先把正事儿解决掉,我不能就被人家这么白撞了。”爸爸提高了音量。

瞬间,一大堆人围了过来。爸爸大声地和吓得缩成一团的车夫理论,最后,车夫给了爸爸一百块钱的“营养费”,爸爸才让人家离开。

我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我无地自容的时候,爸爸却说用那一百块钱买盒蜂王浆,给奶奶补一补身子。

我们并不缺那一百块钱,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爸爸和那个三轮车夫,同样属于所谓的社会底层,他干吗以强欺弱?

那晚我赌着气不理他,他去给奶奶洗脸让我帮他倒水我都不理。第二天早上,我却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我才知道他被撞得不轻。我这才有点心疼他,那几天我积极主动地帮奶奶洗脸洗脚,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3

18岁,我考上了大学,虽不是名牌大学,全家人依然为我开心。爸爸尤其兴奋,他做出了一个我认为非常疯狂的举动,要请全院的人吃饭。院子里当年考上大学的不止我一个,有两个男生还考上了211大学,人家都没有请全院的人吃饭,我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咱们李家第一个大学生,当然要请客。”

我却认为爸爸简直是头脑短路,我坚决反对他这么做,妈妈也觉得有些夸张了。

“你要非得请全院的人吃饭,我就不叫你爸爸了。”情急之下,我说出了这番话。在我看来,考上一个二流大学,并不值得如此张扬。

爸爸虽没请全院的人吃饭,却换了另一种方式,挨家挨户送喜糖和瓜子,而且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一路炫耀。

那时我并不能理解,一个长期在菜市场摸爬滚打,为了块儿八毛钱争来争去的小菜贩,当他唯一的女儿考上大学,对他来说,是件多么自豪和光荣的事情。

4

我一直和他不亲,参加工作后,尤其如此,直到有一天,妈妈打电话来说,奶奶走了。我连夜坐了火车,赶回小城,进了院子,就看到爸爸穿着一身麻衣,头上裹一顶白色孝帽跪在奶奶灵前。

奶奶在床上躺了十几年,终于不用再受罪了。大家都在议论爸爸妈妈可以松口气了。

家乡有一个习俗,亲人去世的第一天晚上,要在房顶大声呼喊亲人的名字,好让他找到回家的路,我们那管这是叫魂,否则会变成孤魂野鬼。

凌晨时分,爸爸站在我家屋顶,大声地喊着:“妈,回家,你回家。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我给你做红烧肉”是他临时发挥,来守夜的人听到这句话,好多都吃吃地笑了,挺严肃的一个事儿,硬是让爸爸变得哭笑不得。

只有我和妈妈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加这句话,奶奶很爱吃红烧肉,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爸爸趁我不在家偷偷给奶奶做了一份红烧肉,我那天放学早,看到桌子上的红烧肉,一口气吃了个精光,爸爸知道后,竟然打了我一顿。我委屈得大哭,后来才知道那次医生给奶奶下了病危通知,爸爸问奶奶想吃什么,奶奶答红烧肉,爸爸以为那是奶奶最后的心愿。还好,那次奶奶挺过来了。

我有点心疼地看着爸爸的背影,听他断断续续地念叨:妈,没了你,以后我有了心事,跟谁说呢?妈哟,我以后就是孤儿了。

那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撕心裂肺的声音,爸爸一边喊,一边呜咽。我原以为,他伺候了奶奶十多年,奶奶离开,他会觉得很轻松,却没有想到,奶奶去世,他竟非常伤心,这种爱应当是发自肺腑的,哪怕奶奶长年卧病,再也不会回馈给他一点母爱,可是对他来说,只要奶奶还活着,他就会安心。

爸爸也许说话办事,从来不太着调,可是,在爱我们,疼我们的时候,他一直很着调。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爸爸十多年如一日,对于妈妈和我,他虽然常常说我们是他的包袱,该给的钱,却一分没有少给我。

我走到泣不成声的爸爸跟前,我说,爸,别难过,你还有我和妈妈呢,以后,我们吃你做的红烧肉。我不是哗众取宠,因为,我知道,在爱面前,我们很着调。

猜你喜欢

  • 特殊的激励技术

    在观察了各种激励理论之后,我们可能会问,它们对主管人员有什么重大意义。主管人员能够采用的主要激励技术是哪些?虽然激励是如此复杂并且因人而异,也不存在唯一的最佳答案,但我们还是可以指明一些主要的激励技术。金钱当我们在前面讨论胡萝卜和大棒时,金

  • 没有人天生幸运,人们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有人生来运气好?不见得。人们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科学家们在这段时期不断探访孩子们,对他们灌输一系列尊重自我、人生目的和运气等相关问题。之后,这项课题的核心成员斯蒂夫教授提出,运气来自于被抚养的过程,也就是说人性的形成取决于人生经历。斯蒂夫教

  • 人生也需要营销,赶快增加曝光度

    这个时代,每个人的价值存在不是让人来发现自己,而是要善于去表现自己。由于传统观念使然,许多人已经习惯了跟风追随和逆来顺受。底气不足的日覆一日在生活的边缘徘徊挣扎,从来没有想到有限的岁月中该如何留下自身努力的痕迹和打拼的身影。事实是,人海茫茫

  • 只承认第一,无视第二

    1910年,德国习性学家海因罗特在实验过程中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鹅,会本能地跟在它第一眼看到的自己的母亲后边。但是,如果它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其它活动物体,它也会自动地跟随其后。尤为重要的是,一旦这小鹅形成对

  • 奶奶和1953年的诺贝尔奖

    在此之前,奶奶及奶奶的前辈们就明白一个理:小鸡小鸭总是把它生出后看到的第一个在眼前晃动的物体当做妈妈,而且以后很难改变。 在奶奶孵鸡的同时,万里之遥的奥地利,一位名叫洛伦兹(Lorenz.Konrad)的小伙子正在观察一群小动物。洛伦兹从医

  • 公正的砝码,这个世界没有永远成功的幸运儿

    有一天,上帝煞费苦心地钻研制造了一架天平,他想借此来衡量人世间的公平,并绞尽脑汁,用心良苦地寻找一种最标准最公正的砝码。他顺手捡起几颗石子,依次放上天平左盘,可放上去的石子忽轻忽重,每一个石子自身的不公平”导致了公平&rdquo

  • 风雨中的补鞋人:一个平凡人的人格力量

    有的人纵然相识甚久,若干年后未必能真正记得起;有的人或许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姓名、相貌都很模糊,却能足以让你铭记。在每日上下班的林阴道上,我不定期地总能瞧见一位补鞋人静静地坐在大门旁的芒果树下,专业地修补别人送来的各种器具,诸如锅、鞋、伞之

  • 人生是提取精华的过程

    卡莉·菲奥利娜是惠普的女总裁,她曾在斯坦福大学学习过。毕业25年后,她回到母校演讲。她说:我在斯坦福上过的最难忘的一门课程是一次研讨会,一次关于中世纪的基督教、伊斯兰教、天主教三大教派的政治哲学”的研讨会。每一个星